甘蔗情

小時候我不喜歡吃甜食，所以家裡總是有兩種餅乾，鹹的我吃，甜的弟弟吃。唯一例外的，我對甘蔗情有獨鍾，不但喜歡吃，還喜歡寫「願我們的生活像甘蔗一樣甜美」的句子。

在農村上小學時，我們有勞動課，每天下午勞動時，我們要挑水澆菜、除草、搭瓜棚、施肥殺蟲等等。在老師的教導下，一切農家活都做得像模像樣。

我們在學校的菜園裡種了各種各樣的蔬菜瓜果，供老師的食堂做伙食。我們也種甘蔗，年尾收成時，每個學生能分兩片糖帶回家。記得二年級期末，我考試成績優異，老師叫我跟班長一起分糖給同學們，那是我人生第一次獲得的榮譽，心裡比吃了蜜還甜。

南方天氣溫暖潮濕，適合甘蔗生長，在我們村，各家各戶都種甘蔗。雖然種植周期長，通常要七個月以上，但它全身都是寶：甘蔗肉可以吃，也可以製成糖；榨後的甘蔗渣可以製紙；甘蔗葉曬乾了可以當柴燒。離我們村不遠的地方，就有一個製糖廠，每年收成後，村民們除了留小部分自己吃，大部分的甘蔗都賣給糖廠換成糖，供家裡一年的吃用。

每當甘蔗收成時，甘蔗田裡非常熱鬧。高高的甘蔗隨著大人們「卡卡卡」的刀砍聲應聲落地，原本密不可見的甘蔗林變得空曠平坦，田裡橫七豎八地鋪滿了一根根甘蔗。等大人們把甘蔗尾巴削去，我們小孩或拖或拉地把甘蔗堆成一堆，再由大人們用細繩將其扎成一捆，用自行車運去收集地。甘蔗尾巴就留在地裡，等過幾天曬乾了就可以拿回家當柴火。

有句俗語：「年尾蔗尾甜過頭」，意思是指年末收成的甘蔗非常甜，即使是最不甜的蔗尾，也比最甜的蔗頭甜。我喜歡吃甘蔗，喜歡咀嚼後那甜甜的蔗汁滋潤喉嚨的感覺。幾年前，在一個飲食的訪談節目上，知道食物除了果腹外，我們還可以透過咀嚼和吞咽食物得到愉悅的心情。我對此深信不疑，即使多年前有了榨汁機，可以方便地買一杯榨好的甘蔗汁，我還是喜歡拿一根甘蔗來「啃」，覺得比較過癮。這就像我吃花生，不喜歡買花生米，倒喜歡買有殼的；吃瓜子不買瓜子仁，要嗑瓜子吃一樣。

甘蔗除了生吃，還可以煮來吃。將削了皮的甘蔗切成小段或小塊，放進水裡煮，待水沸騰十五分鐘後熄火。煮熟的甘蔗，吃起來是另一種風味，有潤肺止咳、預防貧血的功效。在寒冷的冬夜，我們喜歡一家人圍著爐子煮甘蔗吃，真是暖和極了。

在我們那裡，甘蔗也是一種拜祭的食物。農曆新年前，家家戶戶大掃除後，就挑兩根漂亮、又高又粗大的有尾巴的甘蔗放在灶台旁，保佑來年豐衣足食。正月初一初二拜祭祖先時，桌上除了菜餚，還擺上兩碗甘蔗。我已經不太懂得這些拜祭的禮儀，只記得新年期間，我最喜歡吃的兩樣零食：瓜子和甘蔗。吃瓜子吃多了，正好吃甘蔗潤潤喉嚨。

兒時在中國，甘蔗是一大捆、幾十根很豪氣地擺在攤上，任人挑選。在美國，即使在唐人街菜市場，也不常見有得買，倒是有時候在農夫市場能買到。這裡的甘蔗通常是一小段，大概半米長，很「矜貴」地擺在箱子裡賣。現在我還是喜歡吃甘蔗，逢見必買。等我老了，牙齒咬不動了，就只能喝甘蔗汁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