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頻道

* 拖拉類別可自訂排序
恢復預設 確定
設定
快訊

紐約皮帶勒頸強暴犯落網 舉報人是他親生母親

中國最長直飛民航線開通 深圳16小時到墨西哥市

收到軍人來信之後

一九六三年我在閩南石碼小鎮讀小學六年級,有一天班主任下課前,高高舉起一個未打開的信件,神祕對大家說:「這封信是解放軍叔叔給我們班一位同學的回信,你們知道是誰嗎?」班主任微笑著舉起手中的信,大家都睜大眼睛盼望是自己的信。當班主任說這個同學是我的時候,我都不敢相信我的耳朵,是不是聽錯了?還是自己在做夢?當老師再念一次的時候,我才從夢中醒來,如同天上掉下餡餅一樣狂喜,同學們都非常羨慕我,我非常開心也非常意外。

我有國內親友,但都是父母和他們聯繫,所以平時幾乎不寫信,這封信是我一生開始寫的幾封信之一。那時這封信其實就是一篇特殊的作文,全校幾百名高年級同學都要寫這封信,收信人都是一個名字「中國人民解放軍叔叔」;每人寫完之後放進自己的信封,貼上郵票之後再交給老師,由老師統一郵寄。全校同學能收到解放軍叔叔回信的很少,沒想到我就「中獎」了!這是一種至高的榮譽。

寫這封信的神秘之處在於,你不知道這封信是寄到中國的哪一個部隊,不知道是寄給一個部隊的單位還是個人。寫完信後我就忘了,沒有想到竟然還收到解放軍叔叔給我的回信。是不是我的信寫得好一些?有可能吧,因為我的作文成績一直是很好的。

看信封的落款,這封信是從離我們小鎮僅僅二十幾公里的程溪部隊寄來的,究竟是解放軍某班排給我的回信,還是某位戰士給我的回信,我都不清楚。打開信一看,是一位姓謝的解放軍叔叔寫給我的,他說很高興收到我的來信,稱讚我的信寫得很好,鼓勵我好好學習,長大以後成為革命事業接班人。滿滿的一張十六開信紙,還有一張他的照片,非常英俊。他說收到我的信之後,非常開心,很高興認識我這個小朋友,有機會的話要到我們小鎮找我。

收信之後我很快給謝叔叔寫回信。謝叔叔的信是寄到我們學校裡,而我回信要告訴他我家的地址。在回信中我內心壓力很大,因為我不是工農子弟,我父親是教會牧師,我們一家住在禮拜堂,這些信息謝叔叔會接受嗎?我不敢說我家庭情況的細節,我很難想像當他知道我是牧師兒子的時候,是怎樣的一種感覺,會不會鄙視我?

那個年代,像我這種牧師的兒子,在中國不只是「百裡挑一」,可能是「千裡挑一」吧,比地主資本家子女還少。在很多人眼裡,很難理解我們這種家庭,既不是出生好的「好人」,也不是出生不好的「壞人」,在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統治一切的這塊土地上,政府怎能容許基督教信徒?怎能容許教堂裡活動?在這個無神論的國家,我們似乎是一種「怪人」,是怪類,很多人避而遠之。

我的內心十分悲哀,那時出身不好就低人一等,我們只是比地富反壞右好一點點而已。如果我是一個工農子弟,可以坦坦蕩蕩地和謝叔叔交往。

每次回信後,我都如釋重負,因為又完成了一個艱鉅的任務。我們之間的通信來往一直持續了兩、三年,文革開始我們住的教堂被占用,我們一家還是住在教堂的一角。一九六八年他還寫信給我,說他要退伍了,在退伍前一定要來找我。我很高興回信,希望能見到他,但他找我的時間不能確定哪一天,那時我天天到學校參加文革活動,寫大字報,發傳單,上街遊行,一直沒遇到他。

有一天我又收到他的來信,說他找到我家了,找不到我,所以回去了,我覺得實在對不起他。但是這樣也好,相見不如不見,不見不如懷念。那時,像我這樣的家庭出生屬於「黑七類」子女,我很自卑,如果我見到他的話,真的很難為情。之後我們是否有再聯繫實在記不起來了,我們聯繫也中斷了。

從那時起到現在已經六十五年了,我已經七十二歲,謝叔叔也八十高齡了。他還好嗎?後來我和很多海內朋友有書信來往,但是再也沒有像和謝叔叔通信那樣的特殊感情和難忘的記憶。

那個時代的一粒灰塵落到我們每一個人的頭上,對那些出身好的人無足輕重,對出生不好的人如背一座大山的壓力。忘不了小小年紀的我,一直在負重前行。那是寫一封信都難以啟齒的年代,刻骨銘心難忘懷,也因此磨練戰勝困難的勇氣,迎來生命的輝煌。

解放軍

上一則

活著就是幸福

下一則

回家過年

超人氣

更多 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