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書評‧散文】翁禎翊／好看的祕密

推薦書：宋文郁《禮物》（木馬出版）

散文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？宋文郁的出現，讓我現在會這麼回答：是「好看」。

文郁被許多人看見的契機或許就是《禮物》這本書的同名篇章，我印象非常深刻，原文最初刊登在聯合報副刊，接著被台積電青年學生文學獎的粉絲專頁轉載，但我第一次讀到這篇，並不是在以上這兩個地方，而是在不對外公開的臺大學生臉書社團。在社團裡，一位可能已經畢業許久的學姊發文詢問，很想知道這位學妹有沒有如文中所說去念了社會系，很想知道她現在過得如何、也想要抱抱她。〈禮物〉因此獲得了無數留言與分享。

不只有〈禮物〉，文郁此後幾乎每篇見報的文章，在臉書上都有極為驚人的流量，複製轉貼的人幾乎遍及所有背景與年齡層。簡單來說，可能很多自認不是文學讀者的人，也都在她的文字裡得到安慰或得以安身。這就是我覺得「好看」最為重要的原因。這個時代的大家並不是沒有閱讀長文的能力，而只是沒有辦法浪費太多時間在不吸引人的東西上。

可是究竟要怎麼寫，才會是「好看」的東西？或者，更具體來說，為什麼文郁寫出來的東西，會被大家認為是「好看」的？《禮物》裡面每一篇，第一次讀到時，會直覺聯想到，是因為書寫的內容主題使然。的確，書中第一輯寫生病的親人、寫提前離開的朋友，第二輯和第三輯則開始出現更多成長經驗，寫家庭離散、寫升學的意義，還有家人、學校以及自我實現的三方拉扯。一頁一頁讀下去，真的讓人一再一再感受到，文郁身邊的人還有文郁本人，都已經用盡了力氣，想辦法用自己的姿態在生活。這樣的人格特質會喚起我們每個人內心善良的那一部分，從而在閱讀的當下乃至於往後許多時日，願意跟著一起看見別人、肯定自己。

不過隨著第二次、第三次閱讀，會發現，文郁帶給讀者的並不只是「內容」如此而已。對我來說，文郁給我的是非常全面的閱讀體驗。那樣的體驗包含了用字遣詞、結構安排，還有情緒鋪陳。我特別喜歡文郁總是使用淺白的文字推進情節，過程中會感到溝通的誠意，還有說話的真摯；也喜歡她在情節裡善用一切物件，給予意義、給予象徵，比如用空下的碗筷講孤單和死亡，比如用對於鴨川的想像講明星學校和放榜神話。她的書寫方式單純而不拗口，讀者跟得上她的思緒，也有餘裕思考。來到最後，當我們和文郁一樣理解書中的人事物的同時，也理解了文郁。

我想這就是為什麼臉書社團裡，陌生的學姊會發自內心說道：好想知道文郁此刻在哪裡。真正的「好看」不用寫得過度用力，而是用力活過經歷過，然後娓娓說出口。即便說出來的時候還是如此年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