封面故事地景篇／在奧赫卡城堡 感受費滋傑羅

Oheka Castle，奧赫卡城堡，我去過幾次。

有次是去玩，拍照的妹子興奮說，流行小天后泰勒·斯威夫特在這裡拍過一個音樂影片耶。

還有一次是去參加婚禮，主桌坐著城堡的主人，一個黑瘦小個子的希臘人，是新娘父親的好友。他把城堡免費給好友的女兒舉辦婚禮，並且被受邀坐在新娘父母旁邊。新娘父親介紹說，當年拍完「公民凱恩」（Citizen Kane，又譯「大國民」）之後，城堡的維護費和地稅太高，一度被廢置了，沒人敢買，也沒人敢重新維修或者重建，就那麼閒置了20年，誰也不知道怎麼辦。

直到這個希臘商人出現，買下了這個長島的象徵並將它裝飾一新，Oheka Castle才重現昔日的輝煌，成為婚禮和慶典最夢幻的舉辦地。

這是我參加過最奢華的一個婚禮，請來了當紅樂隊演出，晚宴是各地運來的山珍海味、餐後甜品被打造成一個迪士尼主題的粉屋，到處是巧克力噴泉和糖果；然而在婚禮中，新郎新娘全程沒有看對方一眼，不知道若干年後的現在，他們怎樣了。

大亨小傳靈感來源

奧赫卡城堡被買下後，又拍了個電影叫「了不起的蓋茨比」（The Great Gatsby），大家都以為由於城堡景觀奢華雄偉，因此成了電影的取景地，事實上恰恰相反─費茲傑羅（Francis Scott Key Fitzgerald）在長島度過了青年時代，奧赫卡城堡就在他住處的隔岸那頭，是他寫《了不起的蓋茨比》（另譯《大亨小傳》）的靈感來源。

當年敏感而又鬱鬱寡歡的費茲傑羅遠遠看到奧赫卡城堡的時候，突然萌生了一個想法：一個人住在裡面會不會很寂寞？如果一個人擁有這樣一座城池、卻得不到他最愛的女人，該是怎樣的一種淒涼？他因此構思並寫下了《了不起的蓋茨比》，一個為了贏得女人的愛而拚命掙了很多錢的男人，但是錢卻換不來那個女人對他的愛，癡情寂寞如此。

長島歷史上出了很多文人，美國最有影響力的詩人沃爾特·惠特曼（Walt Whitman）是其一，他出生於長島的亨廷頓（Huntington），並在那裡度過了童年時期。而長島諾斯波特（Northport）唯一一條商業街上有個小酒館，樓上曾經住過帶動了美國嬉皮士和「垮掉的一代」的傑克·凱魯亞克（Jack Kerouac），他的小說《在路上》（On the Road）帶著虛無主義、對生存價值的探索和對佛教的敬仰，影響了當時美國的價值觀；在此思潮推動下，美國掀起了性解放運動和民權運動。

可以說，傑克·凱魯亞克是一位因小說帶動社會運動的作家，美國歷史上只此一位。

還有很多近代的藝術家比如現代歌曲教父比利·喬爾（Billly Joel）、流行歌曲天后瑪利亞·凱莉，都曾經或至今仍生活於長島的各個角落。

那天我驅車再次路過奧赫卡城堡的時候，突然感覺能夠感受到費茲傑羅內心的那種蒼涼無力感，與他有某種隔開100年的感應，這種感覺很奇妙。是一種不可思議的親近。

說到費茲傑羅，就要說說美國近代文學史裡的幾個人，海明威、福克納、費茲傑羅，這三位作家都在1900年左右出生，整整影響了一個時代的美國文學。

海明威、福克納相愛相殺

海明威和威廉福克納相愛相殺了幾十年，兩個人同一年出生，都在十幾歲的時候輟學，然後參加了一次世界大戰，又都當過記者，相似的經歷使他們的人文價值觀很接近，敘事方式和美學評論都有些類似。兩個人爭諾貝爾文學獎、爭普利茲獎、活到老打到老…直到海明威寫了《老人與海》，福克納服了。他說普利茲獎一定是海明威的，從此不與他爭了。

福克納本人也很厲害，他的《喧嘩與騷動》、《押沙龍，押沙龍！》都有獨特的敘事體系和人文價值，值得研究文學的人好好多念幾遍，當然，這並不阻止他覺得海明威在《老人與海》中的技巧太爐火純青了。我個人認為福克納敘說的人文價值的地位很高，海明威的確到了晚年技巧很高。

再說說海明威和費茲傑羅的關係。海明威注重文學的社會價值，而費茲傑羅是長島流派的，特別浪漫帶點頹廢，他比較注重的是人物內心和與環境抗爭的博弈，文字極其優美，與海明威的簡練文字敘事風格完全相反。

然而這對好友就在同一時間去巴黎玩了，還住了挺久，相互之間發展出惺惺相惜的感覺。反正他們的觀點並不相近，也不相左，因此能夠很好地坐下來討論切磋，然後一起喝酒、抽雪茄，逛巴黎的沙龍，跟作家斯泰因聊天，相伴一起走巴黎的朝聖之路。

不同的是，費茲傑羅用情專一，妻子過世後傷心過度，因酗酒只活到40幾歲，真正的情深不壽。海明威愛過很多女人，結過很多次婚，用生命去愛，用愛征服失去生命的恐懼，活到了60幾歲。

他們三個人的時代，在美國文學史上被稱作是迷茫的一代，極具價值和地位。三位作家中我比較偏愛費茲傑羅一點，直到在奧赫卡城堡附近的時候，才感受到了費茲傑羅內心的蕭瑟和蒼涼無奈，從而也開始體會到整個迷茫一代的人文背景。

到長島喝一扎啤酒，到奧赫卡城堡轉轉，這個人文富饒的地方，記載了美國近一個世紀的思潮變遷，承載了幾代人的情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