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護理師變書店女工！在這個時代努力經營一間書店：「無論如河」要堅持下去

image source: 《DailyView網路溫度計》

文／姜雅馨

有別於淡水老街人聲沸鼎的喧嘩，隱匿在飲料店2樓的獨立書店《無論如河》宛如世外桃源，沿著樓梯拾級而上，推開書店的門，店裡的女工小綠為我們朗誦「有河BOOK」老闆隱匿致贈的一首詩。

「接下『有河BOOK』書店／接下所有的藏書與河貓／接下了眺望觀音山與淡水河的風景／接下了紅通通的落日／與閃耀著月光的河面／這四位懷抱理想的熱血護理師／以及編號超過二位數的女工們／她們好像從河的終點出發／開始了一片汪洋」。

四位護理師從「河友」變身書店女工　「是這間店找到了我們」

「無論如河」的小綠、阿勇、秀眉、雅鈴四位經營者以「女工」自稱，小綠透露她們作為護理師四處流浪，在台灣資本化越來越嚴重的環境已經活不下去，正好碰到紮根淡水十一年的「有河BOOK」宣告歇業，身為「河友」的女工們剛好也想找尋共同創業的契機，因此接手了這間書店，「我們覺得我們需要把勞動權、使命感與真正的護理專業牢牢地抓在自己手上，我們就決定來面試看看，所以其實是這間店找到了我們」。

店裡的另一名女工阿勇接著說，其實她們想了三十幾個書店名，後來覺得「無論如河」比較像是她們的精神，「無論如何一定要做什麼，是一直要堅持下去的，所以決定取名『無論如河』來延續我們的精神。」

面對身兼護理師、工會和獨立書店工作的女工們，客人們也時常感到好奇，「三種身份、三種辛苦合在一起，妳們真的撐得住嗎？」小綠表示，護理師在高壓緊繃的醫療現場，其實就是非常快速的醫療行為，作為工會，大家通常只會在電視上看到醫護又過勞，在這些勞師動眾的抗議結束後，卻很快就會跟著淡忘，不僅效益有限，跟民眾也有距離感，「作為護理師，我們很想接觸民眾。」這也是女工們決定接下書店的重要原因。

書店也可以是居家護理所！性主題書籍啟蒙孩童性知識教育

在無論如河裡，不僅有各式各樣的書籍，也可發現店內其中一角陳列著「性」相關的主題書本。阿勇表示自己是性治療門診護理師，秀眉、雅鈴則是心理諮商師，她們常碰到有些人對於性難以啟齒，或是父母不知道怎麼跟小孩子談性，這時她們就會以專業角度和客人進行性知識的啟蒙教育，成為無論如河的特色之一。此外，女工們也希望民眾來到書店時，能夠透過選書、參加活動療癒自己，「我們不希望病患、照顧者都把眼光關注在疾病身上，而忘卻了我們都還是人，我們的身心都需要被照顧。」

每間獨立書店都經營不易，但在跌跌撞撞的過程中也都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和特色。無論如河除了沿用有河BOOK的「河親會員」制度，加入會員後享購書75折、內用飲料祭出優惠外，也在2020年特別與居家護理所結合，民眾若是有健康相關問題都可以來書店諮詢，在2022年女工們更與新北市勞工局合作，免費服務新北三芝、石門、金山、萬里等北海岸偏鄉地區，透過護理專業指導，幫助移工居家照護病患或長者，將女工的專業融入書店之中。

「一人一故事」成書店特色　行動劇場誘發觀眾產生共鳴

書店內除了販售各類書籍，還推出「Playback劇場」、「一人一故事」與讀者互動。阿勇分享，一位患有思覺失調症的患者，每週都會固定來書店幫忙打掃、維護環境，也常常用德文和英文跟外國客人溝通，該名患者在Playback劇場分享自己來書店的原因是希望可以增加與人的互動，「我反而是來這裡做復健，現在才有辦法去藝品店賣藝術品賺一點錢，這是讓我覺得開心的事。」患者的想法不僅讓女工們為之動容，台上的表演者聽完患者的故事後，用生動的表演傳達給現場觀眾，讓大家了解在他的生命中發生了哪些故事。

小綠則回憶起秀眉曾是自己的精神科實習老師，有些人不知道該如何透過聊天表達情緒，「一人一故事」便是秀眉為了幫助這些人進行的團體治療，「我們發現表演可以是其中之一，包括工會在街頭抗議的時候，我們在記者會上也馬上來一段行動劇，讓記者、媒體或民眾可以快速理解發生什麼事。」女工們也會邀請客人分享當下的心情，透過公共空間及表演者將情境演繹出來，產生共感的效果。

努力與電商折扣抗衡　因為相信「這樣的客人還是存在著」

縱然發展出了專屬於自己的特色，獨立書店仍無可避免地要面臨與電商的競爭。書店找友善書業進書，進書七折後，實質的利潤就剩三成，加上現在通貨膨脹、疫情影響，相比電商打折、便宜又快速，客人們走進獨立書店，面對一本四、五百元的書，這樣的價格往往讓他們十分猶豫，女工也感嘆：「你在網路推書的下一秒，客人不是來跟你訂書，他是去電商訂書。」

推書很難，賣書更不容易，讓女工們願意堅持下去的理由，其實還是讀者。當那些專程遠道而來的讀者，拿到書時大喊「我終於拿到這本新書了」，那份感動，讓她們願意相信這樣的客人還是存在著。阿勇也說，對女工們來講，書店不只是賣書，藉由辦Playback、實體走讀等多元形式的活動推書，再加上販售飲料等商品，把書店融入更多元素，除了是想增加書店收益外，也鼓勵民眾閱讀，希望能拉近與讀者間的距離。

書本的意義不只是經濟價值：「無論如河」要堅持下去

「雖然有四個人相互支援，但我們的確是非常辛苦地在和電商競爭。」

關於最近話題不斷延燒的圖書折扣戰，阿勇認為當買書進入了一種商業邏輯，消費者都只會想找最便宜的書來購買，「可是閱讀本身不只是買賣、商業這件事情，還包含文化如何延續下去。」雖然統一定價是好事，但這些關於價格的討論，無形之間也讓大家變得只以金錢去衡量書本的價值。

阿勇表示，在書中能獲得的知識，其實遠超於停留在書本上的經濟價值，「我們同時是一個書店，也肩負了有時候教育民眾的地方，它是一個知識交流的地方，不只是書店。」同時他也希望，書本不要再繼續這場折扣戰，「否則獨立書店會萎縮掉。」小綠也透露，當客人得知書本沒有打折的原因後，其實大多也都是可以理解並給予支持。

如果這世界書店消失了　如同心裡少了一塊肉

折扣問題演變到最後，造成的很可能是實體書店的存亡危機。如果這世界書店消失了，小綠不假思索地回答，那樣就如同心裡少了一塊肉。

對於這個問題，阿勇則是開玩笑表示：「少了一個約會的地方。」她認為書店是一個很舒服的空間，大家一起享受閱讀與了解書中知識，然後一起分享。書店對於她們而言不單純只是賣書的地方，還承載更多的意義與想像。

「我們損失的不是金錢，而是損失文化知識傳遞的地方。」

於大眾而言，書店是知識傳承的場域，是一座城市的文化象徵；而對她們而言，「無論如河」更有著無可取代的特殊意義。

「我是一個內在有很多慾望，可是沒那麼勇敢作夢、實踐的人。」

小綠表示，成為無論如河的夥伴，對她而言是一個重生的過程，無法想像自己除了護理師還能做什麼的她，在這裡找到一片能夠自由自在生長的野地。無論如河不只是一間書店，不只是賣書的地方，同時也豢養著許多靈魂與夢想，從小綠、阿勇、秀眉、雅鈴開始，到無數個曾造訪過此處的讀者。

「無論如河」對大家來說是療癒的書店，但對她們來說書店本身的魅力不僅於此，也因此無論如何她們都會堅持下去，就像阿勇說的那樣，「它不斷地包容我，讓我有空間去探索、磨練自己，雖然會有挫折，但也訓練我們不斷精進自己，『無論如河』要堅持下去，繼續體驗各種人生百態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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