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憶裡的糖果店

我唸高中的時候來到紐約，帶著剛從小學畢業的妹妹。那時候父母分開，所以商議好，我國中畢業之後就由父親來撫養我們。

當時來美國唸書的學生大多都是研究生，在學校裡像我們這種年紀的，幾乎都是由中央日報特派到美國員工的孩子們，所以我在學校的華人同學，父親大多是中央日報記者，而中央日報當時是五年的合約，合約到期，沒有續約又沒有返回台灣的員工，多半在當地再找工作，眷屬通常都會做一些零工，譬如耳環、首飾、手工藝品以貼補家用；要是有一點小資本便開個超級市場或是糖果店，賣報紙、咖啡、彩票、香菸、雜誌、各式零食和簡單小吃之類的。

當時父親在聯合國上班，後母經營糖果店，記得清晨五點多的時候，很多大綑大綑的報紙便會送到糖果店的門口，父親會將報紙收到店裡一一排好再去上班。小店很早就開門，大約是六點鐘左右，因為那個時候上班族開始通勤，需要買咖啡、報紙或是簡易的早餐，如果店開在地鐵站旁邊，那就算是十分熱門搶手的地點，因為行人如織，來往的生意也特別多。也有幾位父親的朋友將店開在黑人區，他們說黑人愛吃，所以生意會比較好，但是被搶的機率也高，因此店內都備有手槍。

高中時期，我下課的時間比較早，下課後以及周末我就會在糖果店幫忙。那時候英文講的零零落落，但是數學還不錯；記得當時小店裡面用bagel做成pizza來賣，還挺好吃的，我就是這麼學會做pizza bagel；還賣一些奶昔（Milk Shake），我也會做。這些都是距今很遙遠的事了，但是記憶猶新。

在小店中，腦裡要記得各種品牌的香菸，而且每種香菸價格都不一樣；有人買了菸又買報紙，再加上一些糖果，我很快就可以將各種價格的數字在腦裡面算出來，老美都嘖嘖稱奇，沒有計算機、沒有收銀機，我是如何用這麼快的速度算出總數的？這就是台灣來的孩子，都會有一點小小的心算能力。

記得當時，我在學校十分害羞，大部分時間都不太敢與人溝通，一則怕話講不清楚，二則膽子也實在太小，而且學校總有一些不良學生來要錢、耍酷或者找弱小的華人學生麻煩。我除了上課，便是低著頭走路，到了時間便回家。所以我學習英語的能力，大多是在這家糖果小店練習的，先是報數字，如果還有其他問題，就用簡單的英語回答，慢慢膽子也就大了。

現在父親和後母都已經退休，小店也出讓給別人經營，其實，經營一個糖果店的收入並不比在聯合國公職人員的薪水差；後母一邊經營小店，一邊帶著弟弟、妹妹，十分辛苦。

小店裡的形形色色種種事物， 是我們茶餘飯後可以聊天的一個共同話題。走過的路，看過的事，總是在我腦海裡盤旋揮之不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