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賞文迴響】張桂瓊／死亡練習曲

拜讀4月21日陳美娟的〈該急救，還是該放手？〉一文，非常能同理作者所說的「想留下媽媽的人，是捨不得媽媽走；不忍心留下媽媽的人，是捨不得媽媽痛。」相信在親人病危時，若先前不曾有過溝通，家屬間要馬上取得共識是很困難的，畢竟這不是是非題。

「該急救，還是該放手？」實在是太難回答的問題，因為每位病人的年齡、急救前的身體狀況及經濟條件統統不一樣，很難有所謂的標準答案；但若每個人能提早想清楚身後事，狀況發生時要不要急救，並讓家人知道自己的想法，等到真的遇到了，至少家人比較不會因為沒有共識而吵鬧不休。

婆婆三月初因心臟衰竭住進醫院，只有開刀才可能改善她血氧太低的問題，然而婆婆年事已高，前年她裝心臓動脈支架在鬼門關前被救回來，這一次她說不想再開刀受苦了。婆婆意識清楚，但無法離開高流量的呼吸器，且須打利尿劑。

醫生問我們若婆婆病危時要不要急救，進行心肺復甦術、插管、打強心針……兩年前婆婆已簽署「預立醫療決定書」，我們再次與她確認，婆婆說她活了九十二歲，很滿足了，不想在病床上度餘生，一切順其自然。

前年醫院曾發出病危通知，婆婆奇蹟似地好轉，出院一個月後又可以下床走路。這一年先生每天跟婆婆「練痟話」，當婆婆再度住院時，大家多少有了心理準備，外子會開玩笑地對婆婆說：「昨晩佛祖有沒有來帶妳走？」二姑接著說：「若是佛祖來，妳就跟祂走，會有一道光喔！」一旁的三姑倒是臉色大變，雖然知曉自家媽媽的心意，仍對於二姊和弟弟這樣輕鬆地與媽媽論生死感到不可思議與不適應。

這幾年婆婆的身體每況愈下，外子常和她聊生死問題，幾年前我和外子先簽署了「預立醫療決定書」，婆婆得知後主動詢問，並於前年完成簽署。她把自己的意願告訴每個子女，所以這次住院，婆婆胃口不好，醫生問是否要插鼻胃管餵食，婆婆便再三表明她想順其自然的決心。曾聽親戚說她媽媽是因為嫂子不夠盡心、沒帶九十一歲的老人家去打營養針才會被活活餓死；照顧婆婆幾十年的媳婦，若聽到自己被冠上如此沉重的罪名，情何以堪啊！

感謝我的婆婆，為了不讓我們為難，她提前部署，自己做決定。婆婆往生的那天早上，她喝完醫院的牛奶後說想休息一下，隨後在睡夢中安詳地離世。我們不捨，但都沒有遺憾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