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個人的哀愁（九）

「像他們這種人，交貨都是有嚴格的時間要求的。現在貨沒到，人家肯定要找。咱們得讓他們發現車，但是貨和人都不見了，這樣他們才以為，會不會是被那個仇家截胡了，或者壓根就是司機自己捲了東西跑了。」

我的腦子嗡嗡直響，我只能機械地點頭。這種時候我才發現，祝永吉的腦子比我的好太多。

他掄起鐵鍬，把被石頭砸出洞的擋風玻璃拍得更碎，然後用布把車的裡裡外外都擦了一遍。他說得把這車開到離盤山公路不遠的林子裡去，那附近有個果園，所以車子應該更容易被人發現。

我茫然地開著麵包車在後面跟著他，離開那裡的時候，還是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。那個被填平的坑隱密至極，大雨沖刷下，更是被湮滅了所有的痕跡。我百分之百確信，就是我自己再回到那裡，也永遠找不到那個地方。

祝永吉讓我先回去，他說等到貨出手了以後，會跟我聯絡。我不明白他說的「回去」是指哪裡，是故鄉、是都市，還是我們曾經一起喝過啤酒的那個出租屋？

我自然不敢回老家，怕牽連到父母。我去了火車站，隨便買了一張去外地的火車票。綠皮火車載著我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，我在某個縣城的小旅館裡藏了半個月。我不敢看新聞，我怕新聞裡播的都是我的通緝令。

後來，我病了一場，發了燒，我覺得自己肯定是活不成了。可吃了退燒藥，蒙著被子昏睡了幾天後，又覺得活著真好。

又過了一段日子，我接到了一個陌生手機發來的一串電話號碼。我覺得那可能是祝永吉，於是去外面找了個公用電話，打了那個號碼。電話響了很久才有人接，接電話的果然是祝永吉，他說貨出手了。（九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