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賈姨(上)

長春市建設街這一帶最有名的老保母賈姨,最近回老家遼寧省鞍山農村去了。聽到消息時,老人家已經離開逗留大半輩子的長春了。我在一陣雜事忙亂裡沒能跟她送別,再也聽不到她豁達響亮的遼寧腔地方話了,心頭一陣深重的惆悵。

本來,我曾提議為賈姨照一張相,並與她合個影,可她就是不肯,說她再照相就是遺相了。我很想留下她的形象,因為在這個傳統的老婆婆身上,具有濃厚的中國上輩人的類型特點。她的面相代表著中國過往人的典型正像,我非常遺憾未能記錄下她的生動形象。

賈姨在我幼年時候就認識我,她一直在王副省長家當保母,是少有的只以一家為主的老傭人。從童年時代起我就知道她,後來我家搬到王家鄰宅,透過窗戶,更是常見她每日屋裡屋外忙碌家務事的形影。

最初的交談是文革期間的一九六九年十二月末一個上午,當日我父母被押送流放去偏遠農村插隊落戶。那天長春下著漫天大雪,我在即將搬離的居所打點最後一批東西裝上手推車。即將告別空蕩蕩的故居時,賈姨推門進來了。

老邁的她看著我慈愛地說:「二小啊,我從你不大點兒就看著你長大,看看你現在都長成大小伙子了,唉,一晃這就過了多少年啦。」聽她這麼一番感嘆的話,說得我倍感人世滄桑,變異風雲莫測。

也許正是親身經歷了人生際遇的跌宕巨變,使不滿二十歲的我看上去猛然成熟了起來。在這個艱難的人生當口,老熟人賈姨的意外到訪,提起我記不得的早年故事,算是給我往昔的日子點下一個句號。打那時起她就叫我「二小」,其實早就這麼叫我了,只是我沒留意。她說:「你家有三個大兒子,你媽可有福了。」

後來我又搬回建設街一帶居住,常去老鄰居王家做客,常見賈姨一如既往地忙碌家務事的形影。有一段時間因男主人被「隔離審查」,女主人被停職在家蝸居,一對高幹的高工資,被削減到僅夠維持少量家人的生活費用,再無餘分付給保母工錢。賈姨不得不去別人家遊走當傭人,在我後來的嫂子家還做過一段時間,她說那座小樓是「最尖最尖的房子」,因為那座日本建築有個大尖頂。賈姨對事物總有一番印象評說,很能抓住事物的外在特徵。

這段不得已的外出幫傭,是賈姨唯一不在老雇主王家的短暫時段。不久「落實政策」,主人的工資恢復,她就回來了。再看見時,她步態蹣跚顯得蒼老許多,儼然不再是過去那個行動硬朗、撒楞閒不住的賈姨了。

我那段時間常去王家談天聊地,富家小姐出身的女主人年輕時投奔延安,經歷大革命見過大世面大陣仗,文革落難後仍是不裝假唱高調的正派人。我在她家可以暢所欲言地發時政的牢騷,不必擔心被告密惹禍。

每次去王家,進門都經過廚房,總會遇見在幹這幹那的賈姨,身子骨可不如從前了。有時見她呆坐在凳子上想心事,眼光空茫無神,看見她暮年的樣子就很傷感。她對我還是如以往那麼熱情,問我父母的情況,時不時地就念叨起早年的往事。

那些事我聽得都煩了,但對這個好心的「祥林嫂」一樣的婆婆,聽她滿懷舊情的口述,依然充溢著一種歷久彌新的深切情感。也許在反覆回顧我家故事時,她也回憶起自己流逝的年華。

賈姨每每在述說對我家的早年印象時,描述我小時的模樣說:「二小你打小就長得可好看了,現在長得更俊了。」我很不耐煩人家說我的長相,但從賈姨的口氣聽來,依然覺得是從難得好心的長輩那裡傳來的熱心。當我跟她隨便聊幾句,她竟是那麼高興地「二小二小」溫情地連聲叫我,就像親人一樣。而今每每想起,也許是太熟悉了,竟然忽略了去問她的身世,想起就非常遺憾。

只是聽父母提起賈姨一直在王家當保母,是個有情有義的忠實好人。又聽王家的子女說起,賈姨年輕時還去過日本呢。她年輕守寡後就離開鞍山老家,外出為傭人。先前在天津一個大官僚家做工,那家的兒子帶著新婚妻子赴日本留學,也帶上賈姨飄洋過海,在東京居留一年多。

賈姨說那個官僚兒子一家可好了,日本人可有禮貌了,每逢有日本同學來訪,進門就向她這個傭人鞠躬行禮問候。

說著賈姨就順嘴說出幾句日語問候話,於是我說:「賈姨你不一般啊,還留過日呢。」那大概是一九三○年代的事情,她在東京學會了日語簡單的生活用詞,現在還可能流利地說出一些蔬菜名。賈姨說那東京可大了,三越銀座大商店一個上午都走不完,她推著嬰兒車在那還迷路過。又說走到住的那條胡同口,她總用幾分錢買一塊巧克力糖吃,那段日子過得可帶勁呢。當然賈姨確實很能幹,幹活不偷懶,對得起主人給的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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