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封的血刃

從公司出來，已是華燈初上。他筋疲力盡地開著車，腦中一片混亂。

他在一家公司做襄理，他的上司是一個漂亮的女強人，負責公司的財務及公關。他時常和她出席各種宴會，看她遊刃有餘地周旋於達官巨賈之間，談笑風生，杯酒之間就替公司招攬來大筆的生意，他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。

一次宴會，她喝得醉醺醺的，他只好送她回家。車上，她得意地告訴他：「我告訴你，做生意就要懂得竅門。機會不是自己送上門的，你必須爭取！哪怕是搶來、騙來也可以。這是一個强食弱肉的社會，你知道為什麼我今天贏得這紙合同嗎？」她還沒說完就昏昏睡去。他扶著她進入她的豪宅時，心裡悄悄發誓，他將來一定也要和她一樣。

這半年來，她似乎有意讓他歷練，她爭取回來的合約居然讓他簽署領功。她私下告訴他，公司董事會非常賞識他。兩個月前，在業務會議上，她建議向銀行申請設備貸款擴充業務，由於公司的營運規模條件不夠格，她又建議向另一家銀行申請商家現金墊款，雖公司財務部門的同事因風險而不贊同，但她的強勢作風加上他的附和，財務部門同事認為反正不是自己的職責，就默不作聲。她告訴他，她將在下個月的例會向董事會推薦，擢升他為經理。

兩星期前，她卻離奇失蹤了，連同公司貸的那筆鉅款。董事會為著公司的名譽，儘量掩蓋，只想作內部處理，他是第一個被調查的人，因為所有公司貸款的文件都由他簽署。白紙黑字，他百口莫辯，公司把他當作和她勾結的共犯。董事會看在他過去的良好表現，限他把吞占的鉅款在三天內歸還，不然就報警處理。

他慌亂地回到家裡，看見妻子正陪著孩子做功課，桌上擺著一張北極的圖畫，圖上有一個愛斯基摩人站在幾匹倒在冰地上受傷死去的狼身邊。妻子正在向孩子講故事：「愛斯基摩人把鋒利的刀沾滿了鮮血，然後讓它冰封，倒插在冰屋外。狼聞到血的氣味就來舔刀子，舌頭的熱氣融解了刀的封冰，狼舔到刀刃上的血的同時，舌頭也被割破了，血流了出來，但因為太冷了，舌頭麻木，所以狼不知道那是自己的血，以為那是刀上的血，就一直舔一直舔，牠的血也一直流一直流……」

他不想再聽下去。那些狼不就是自己的寫照嗎？貪婪使他喪失了理智。他似乎看到自己和狼一樣無助地躺在冰地上，等待命運的制裁。（寄自加州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