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小品文】陳克華／凋謝的人造花二則

1.

從朋友口中得知，就在我家不遠處，有個專賣花器、園藝用具和人造花的大賣場。

我選在一個陽光燦爛的周末上午，來到這個遠比我想像還要大上幾倍的「超級花市」。

大型倉儲式的木造建築，天花板挑高，迎面而來排排木架，擺滿各式花藝用品，由地板層層堆疊至天花板，在略顯昏暗的燈光下，還滿有幾分哈利波特魔法學校儲藏室的味道。

可能由於是假日上午，花市人並不多。

而當我在人造花區流連時，發現了另一個顧客，面貌看起來十分年輕，背著後背包，梳著俐落的馬尾，同我一樣聚精會神挑選花材。

怪異的是她在同一種人造花前，總是站立徘徊良久，一枝花舉起到面前，左右端詳好一陣子，之後放下，再仔細從一個筒子裡，挑選出另一枝，同樣舉起看看又放下。

同樣的動作反覆好幾次。

最後我經過她，手中捧著早已經選好的花材，心中不禁懷疑：難道，她不知道每一朵塑膠花都長得一模一樣嗎？

●2.

自從嘗試用人造花作為花藝創作的素材，才知道原來人造花材的使用，原有許多禁忌和限制。

譬如說供奉神明或祭拜祖先，必須使用鮮花。而在特別潮濕的環境如台灣，乾燥花容易有蟲蛀或發霉的現象。

而我在2016年因為愛荷華國際作家寫作計畫，來到了紐奧良。其中一天的參訪行程，竟然是參觀紐奧良的民眾墓園。

別具特色的集體墓葬方式，規畫整齊的石質棺槨，呈現規則的立方體櫛比鱗次，且處處豎立著精美的大理石雕像，或仙女或天使，為這座美國南方風格的墓園增添許多詩意。

而我竟然在某些墓碑前，看到了歷經風吹日曬，已經褪色發白的一束束塑膠花。

難道這也是紐奧良特有的喪葬習俗嗎？用塑膠花悼念往者。我內心疑惑。

真的很少看見如此蒼老的，被時光和風雨摧殘至如此「滄桑」的塑膠花呀！

當我離開墓園，重新踏上巡迴巴士，心中納罕：原來塑膠花也是有生命的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