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美味記憶】丁綉慧／加蛋‧家擔‧佳誕

家裡養雞賣蛋營生逾三十年，童年印象或許早已不復記憶，然而在雞場打滾、撿蛋玩耍的昔日美好，卻依舊鮮明未褪。

日日三餐早午晚，偶有清晨消夜場，相應招呼著行色匆促、騎車晃悠、緩步徐行前來買蛋的左鄰右舍，仍然是家中庭院恆久不變的風景。

買蛋的顧客多是家中掌廚者，總是千金不換的開場白，絮叨著烹調前瞥見冰箱空空如也，現下要蒸煮煎炒滷，鍋已預熱、水將蒸騰，缺少靈魂要角怎得了……

或者，遇到心情如朝日燦朗、恰巧有閒情逸致的消費者，撿大顆、小不點，精挑細選各有心頭好，量度的工具從早期傳統砝碼式轉換成現今的電子磅秤，成交價多以五十元為基數零散購買，量少質鮮、不足再添，是三十餘年心照不宣的好默契。

每每稱斤論兩時，常常不是恰如其分地五十元或一百元如實量測得剛剛好，蛋也無法分割掐少增多填缺，往往超出原訂數額的隨意加贈，總能感受客人心花朵朵開，漾著甜笑、嘴角失守的小確幸。

家中餐桌，蒸蛋、滷蛋、水煮蛋等簡單料理是經久耐吃的基本款；或許是敲蛋入鍋和油快速攪散香煎，佐拌自成一格、氣味馥郁的番茄、韭菜、洋蔥等鮮食，大火快炒鑊氣十足，仍能增色添味、毫不搶戲，吸睛的嫩白金黃勾魂，入口時鮮活跳躍依然，著實讓人無法忽略其存在感。

蛋湯的千變萬化亦不遑多讓，蛋花襯出筍絲爽脆、海帶鹹鮮、葉菜翠綠。豆腐羹湯汁明亮芡、軟滑溜口；玉米濃湯甘甜金黃、層次疊加。視覺與口感兼備，因為加蛋，餐餐食光如常卻又不若平常。

記得當時年紀小，很多不能復刻的第一次有如昨日，吃牛排、逛百貨前，拿著小板凳坐在貨車後載蛋的露天敞篷區，守護著順道運送、成箱疊放的雞蛋，享受同艙等的待遇一同悠緩進城。五光十色街燈持續後退的迷離夜景，迄今仍會不經意在腦海中倒帶播放。青春少年時的綽號也總是和蛋緊密連結，「雞蛋妹仔」、「蛋蛋」，一直被稱呼迄今，是分不開的身分識別，也能時刻提醒自己，即使面對世事紛擾，仍要像太陽蛋一樣，營養充盈，金黃燦耀，予自己和他人力量。

疫病蔓延已三年，買蛋的人潮本不若往昔，戴上口罩的熟客鄉親，即便眼神有戲，卻更加劇我的臉部辨識困難症候群；再者，近日因巿場蛋荒加持而來的搶購風潮，家中的倉儲蛋區常見一片空蕩，家人只好天天起早至雞場，餵養飼育，悉心照護，眼巴巴望穿秋水恭候，殷切期盼著傍晚時分，母雞能「蛋」駕光臨，促成日日佳誕小幸運。

流年不復，時光靜好，衷心冀望，加蛋好食光、家蛋傳承擔、佳運生活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