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書評‧小說】李屏瑤/在史萊姆與寶可夢之間
推薦書:楊隸亞《男子漢》(時報出版)
讀《男子漢》的那陣子,我正沉迷於「直男行為研究社」的粉專。沒有讀過這本小說,或是沒有看過這個粉專的朋友可以參考這樣的混搭,兩者帶來有趣的互文。
繼散文集《女子漢》後,楊隸亞的小說集名為《男子漢》,一男一女,剛好湊一個「好」字。也像是一種拼圖,將這樣那樣的,例如《女子漢》裡面的〈結婚座〉,坐在雙人長形座位結不了婚的那個人;或是《男子漢》裡面,臉孔常常朝向螢幕的人,無人可以開口說話的人,排排坐,吃果果,大風吹,吹沒有人在乎的人。在稍縱即逝的空隙間,讀者得以窺見那張臉,以及臉上的表情。也像是一種巡禮,如同小說集曾經有過的暫名《台北男子圖鑑》,小說家如同開車巡視街道的司機,後座整潔,而後車廂鋪好乾淨的塑膠布(錯棚!)。應該說,小說家像是想成為寶可夢大師的小智,反覆收集與收服。
這些男子們並非走在路上就能碰見的,雖然有些可能會出現在「直男行為研究社」裡,或是位於一個行差踏錯的邊緣,書寫這本圖鑑需要一點耐性,很多理解,還有很多很多對男性的愛。於是在尷尬的對話,超過課桌椅中線的行為之外,才有力氣去解讀背後的生成,男子的難為與苦難。如同〈國師〉那篇近距離的談話,敘事者看見國師禿頭之外有著細緻的皮膚,沒有皺紋毛孔,像是打了電波雷射,或是黑白分明的眼珠,水潤的眼角。楊隸亞把鏡頭拉得很近,許多時候讀者跟他們一起待在那些逼仄的房間,窺見許多私密的夢。於是你才發現抓的不是寶可夢,更像是史萊姆,軟軟的,黏黏的,可能有點廢,但偶爾有點療癒。
後記裡談及作者的青少年時期,楊隸亞跟弟弟在父親的貨車上,在暗路上搖晃前行,前方沒有光亮,是令當時的他恐懼的黑夜。車子持續往前開,後記沒有寫前方有什麼。曾經沒能握住方向盤,沒能掌握方向的人,後來握著筆,把那個黑夜及其他書寫了下來。
《男子漢》的13篇小說裡存在著13+男性,比13多一點,有他們周遭的人,他們的複數陰影。這些故事通常不是大敘事裡的聲音,也缺乏副歌。硬要說的話,可能比較接近《茄子蛋》〈浪子回頭〉MV大概四分鐘處那句「看三小啦」,會是一個敘事裡的停頓,一個空拍,是個容易被跳過之處。而楊隸亞凝視那個空白,回以有點挑釁、又有點理解的:「看你緣投啦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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