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記憶藏寶圖】陳祖安／今夜，我們都是巴斯克人

這裡的人以看球前的「暖身」，取代看完球的「續攤」

會認識巴斯克，是因為大學姊妹淘馬鈴薯的異國婚姻。馬鈴薯的先生烏奈來自西班牙巴斯克自治區的畢爾包（Bilbao），第一次和他碰面時，得知他是個超級足球迷，立刻興奮恭喜他西班牙獲得世界杯冠軍，沒想到他給我一個尷尬而不失禮的微笑，只特別強調隊中哪位球員是巴斯克人。後來我才明白巴斯克與西班牙的愛恨情仇，難怪他很理解台灣和中國的關係。

烏奈因此很輕易通過我們七位台派姊妹淘的資格審查，認可他是馬鈴薯值得交往的對象，但是當馬鈴薯真的要為愛飛往畢爾包定居時，我們幾位姊妹免不了憂心。學廣告出身且想像力十足的我們，沙盤推演各種可能狀況，甚至推測烏奈是不是為了要完成革命大業，而來台尋求盟友，如果巴斯克獨立成功，馬鈴薯將成為國母！如今馬鈴薯已經在畢爾包成為教中文的名師，但我們仍改不了口稱她一聲國母。

我和老公當初要規畫三度蜜月的歐洲行，畢爾包成為我們必訪之地，看場畢爾包競技隊的球賽，想當然耳是此行的重點。

畢爾包競技隊是西班牙甲級足球聯賽創始會員，實力堅強，最值得一提的是，他們是西甲中唯一堅持全員皆巴斯克人、不請西班牙其他省分和外籍球員的球隊，這在一支職業球隊來說非常特別，可想見巴斯克民族有多團結。不過馬鈴薯說，現在新世代年輕人因為都受西文教育，獨立意識也隨著巴斯克母語的流逝而漸漸消失，這現象是不是與我們很相似呢？

分享在畢爾包看球的經驗前，要先說明一個文化差異。西班牙人的作息很奇妙，和台灣差不多，通常都定在九點半上班，但是午休時間非常長，大概到四點半才結束，然後再回來上班到晚上八點。下班時間晚，晚餐時間大概八、九點才開始，因此平日的足球賽事是晚上十點開踢，回到家都過午夜了。

可能因為作息關係，這裡的人是以看球前的「暖身」取代看完球的「續攤」。也就是看球前大家會先去喝一杯，而且是喝很多的一杯。概念有點像是日本人下班後去不同間餐廳、居酒屋或小吃攤，一攤一攤地續喝下去。

我們入境隨俗跟著烏奈的腳步，「暖身」從傍晚就開始。首站來到好酒吧聚集地的古城區，第一間先圍站在一張小桌前小喝一杯，烏奈不讓我們聊天，立刻帶我們往下一間，途中想逛個小店都不被允許，悠閒觀光是白天該做的事，現在是執行賽前暖身活動時間。我們像羊群般被趕進第三間後，才終於能坐久一點，因為這間要享用知名的下酒菜。

西班牙最著名的Tapas下酒菜，巴斯克人稱之為Pintxos。巴斯克語Pintxo，是「叉」東西的意思，這裡的下酒菜是將食材叉入木籤固定並放在麵包上的形式，不像Tapas那種一疊疊小熱炒或醃漬菜，因此比較容易飽，最好每樣只叫一點大家分著吃。若是看到一間酒吧地上有很多被丟棄的餐巾紙，別以為是酒吧衛生環境差，那可是代表客人覺得這間酒吧的Pintxos最美味的認證，所以如果沒有當地人帶路、不知如何挑選酒吧，那就觀察哪間地上的餐巾紙最多吧。

足球賽事不會因雨延賽，球迷也是不離不棄

不知道真是巴斯克人的習慣，還是烏奈認為我們機會難得，旅程時間有限，希望在一夜就能喝到所有他最推薦的酒吧，最後我們共去了五間，最終站還必須在球場前完成。

昏頭轉向來到百年的聖馬梅斯球場（聖馬梅斯球場於1913年完工啟用，2013年於百歲時正式退役，在對街重新蓋了全新球場）廣場前，我才想起今晚的重點是看球賽啊。烏奈和他的好兄弟們在此碰面，第一次見面大家就給我們熱情的西式親吻擁抱，從他們臉頰紅潤度和身上的酒味，就知道各自都完成了80%的暖身，大家再去商店買酒外帶，直接站在街上邊喝邊等入場，場面像是已經看完比賽、在場邊慶祝贏球，還在回味賽事遲遲不肯回家那般。

票口安檢人員一開門，大批紅白條紋人（競技隊主場球衣）便興奮湧入，雖然滿腹酒水情緒激昂，但仍是守規矩的，並不像足球流氓那樣會鬧事。烏奈和兄弟們都是年票球迷，擁有非常近距離的前排座位，球員簡直是1：1的比例在我們面前踢球，有可能被球打到的狀態，連聲音都聽得十分清楚。當天對手是實力相當的馬德里競技隊，非常精采。

賽前的「暖身」活動，讓我原本以為巴斯克人看球只是出門喝酒的藉口，沒想到他們非常認真觀賽，賽前已酒足飯飽，現場就是要專心看球，這也是我在歐洲看得最投入的一場足球賽。可能因為畢爾包競技隊對他們來說，不只是一支職業隊，而是巴斯克國家代表隊的地位，所以像在看世界杯那般激動。

賽事在如台灣午後雷陣雨等級的大雨中進行，即使穿了全套雨衣仍全身濕透，但是足球賽事不會因雨延賽，球迷也是不離不棄。比賽一直到第六十七分鐘，才由畢爾包競技隊突破僵局，第一球破門入網後，我們就沒有再坐下來過，大家站成一排搭肩唱歌跳舞，球隊彷彿是歡迎來自台灣友人般，再接連踢進兩球，以3：0完美收場。

整場比賽我們跟著熱血沸騰，今夜，我們都是巴斯克人！無限期支持巴斯克獨立建國！

到西班牙旅行，如果買不起或買不到巴塞隆納隊和皇家馬德里隊的票，我非常非常推薦到畢爾包一遊。除了球賽精采熱血，觀光吸引力也不輸另兩大城市，整座城市乾淨美麗，景點集中方便，幾乎都是搭地鐵加步行可抵達的距離。

市中心充滿現代藝術，最知名的畢爾包古根漢美術館，我覺得更勝紐約古根漢。美術館後方河道上的每座橋，都是各國知名建築師的作品。還有，畢爾包生活廣場是由設計大師菲利普・史塔克將酒廠改建設計的市民中心，挑高大廳內的四十三根大圓柱，每根都是造型迥異的藝術作品，空間裡的圖書館、泳池，甚至廁所、垃圾分類指示，都經過巧妙設計。地鐵站口、人行道，隨處可見裝置藝術。

畢爾包市內運河，有座被聯合國列入世界文化遺產、全球首座纜車渡河橋－－比斯開橋，平時用來連接河兩岸小鎮交通，船隻入港時兩端會直立升起讓其通過。它是由巴黎艾菲爾鐵塔設計師得意門生所設計，橋面顏色與艾菲爾鐵塔同樣塗料，非常美麗，推薦來此搭纜車，在兩岸小鎮間散步。

●摘自有鹿文化出版《看球說故事：用球賽記憶一座城市，給自助旅行者的另類提案！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