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頭火／山頭火俳句五首

1春風煦煦，

鐵缽仔一只相許

譯註：昭和八年三月十九日之作。

這一天，「其中庵」來了國森樹明、近木黎黎火、大山澄太等「層雲」的俳句朋友，開始「其中庵少有的饗宴」。當天日記，山頭火寫道：「隨意躺在草地上聊天，真好！萬里無雲的藍空，還有逐漸吐芽的枯草。看！悠游於俳句者的親切！」

對山頭火來說，鐵缽是乞食的道具，不能沒有。而山頭火的乞食也是重要的佛道修行之一。

2拔來又拔去，

拔掉雜草執著意

譯註：這句是昭和八年四月之作。

前一年九月於小郡結「其中庵」，暫時定居下來。翌年四月，春天到來，雜草叢生，拔之不盡。

山頭火以雜草為題的俳句，不知多少？旨趣各有不同。昭和十一年出版的經摺本第四俳句集，題為《雜草風景》。後記裡，山頭火說：「我不過是雜草般存在，但因此而滿足。雜草以雜草生長、開花結實，然後枯萎，這樣就好。」

寫雜草的執著，其實也是寫自己。昭和八年二月十日的日記：「說不執著，不一定是實話。執著、執著、執著透頂才是真的。說不會做到耽溺、溺愛、沉溺、狂熱等語言表現的程度，是謊言。如果不到那境界，就不能了解那東西的味道。」

這句是過渡期的俳句，仍有雜草的執著，幾年後達到「雜草是我，我是雜草，我與雜草一如」的境界。

3雜草，

還是一個人的好

譯註：昭和八年六月十八日於「其中庵」之作。

山頭火雖然在日記裡寫道：「雜草是我，我是雜草，我與雜草一如。」然而，真能完全化為雜草嗎？答案是否定的。

《雜草風景》後記：「有時清澄，有時混濁。——或清澄或混濁的我，不管清澄或混濁，對我而言，無疑的每一句都是身心脫落（聖嚴法師解釋：一個人如果無所執著，把自我中心、自我身心全部放下，什麼也不剩，就叫作「身心脫落」）。」心，常動搖、混亂，這是山頭火的老實。

4風中蝴蝶翩翩飛，

目送何方歸

譯註：昭和八年六月九日之作。

山頭火與道友分手後，回首分手的山頂，目送蝴蝶隨風飄去，聯想到自己的人生，是心像風景之作。山頭火在日記裡寫道：「總之我已覺悟曝屍荒野，至少希望像鳥獸那樣死去。」希望像風中的蝴蝶，無人知曉，畫下人生美麗的句點。

5風吹酒醒，

又無情吹不停

譯註：昭和十一年八月之作。

這首俳句的「前言」寫著「自責」。

八月六日的日記裡寫著：「像去掉酒，我的身體似乎不存在，抽離矛盾，無法表現我的心。哀啊！

爛醉、忘卻自己、深夜的驟雨敲打倒在路旁的我，我失去一切，色即是空……

唯有改變，確實，我身心的一部分已經脫落了。飄飄山頭火！悠悠山頭火！清湛的水的寂靜啊！」

山頭火的俳句，率直表現自己的心情、感受，有時相當直白，看似容易，其實，如他所說：「越深入表現心，越直白——俳句要能達到這境地，如果不是不斷精進，無法了解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