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別樣母女情

蘇珊是我上LINC班時的老師,一個率真的加拿大人。LINC全稱Language Instruction for Newcomers to Canada,是加拿大政府為了讓新移民盡快融入而開設的英文培訓課程。

蘇珊的教學方式活潑有趣,且一向喜歡從當日的「衛報」取材,堪稱與時俱進。她可以從綿延的中東戰火聊起,到下課時,大家在討論的可能就是多倫多令人咋舌的房價了。從時事聊到柴米油鹽,中間幾乎都不需要什麼過渡,這就是蘇珊的看家本領。在這樣熱烈的學習氛圍中,我們的英語聽說能力不知不覺就得到了提高。

有一次聊到中國,蘇珊興致特別高,她好奇地問我來自中國哪裡,聽到答案後她驚喜萬分,原來她收養了兩個中國女兒,其中一個就來自我老家附近。「小艾可聰明了,她是一個典型的中國孩子,數學學得特別好。」蘇珊情不自禁地誇起了她的養女,她大概以為中國人都很有數學天賦。我不由汗顏,我來自中國,可我是地地道道的數學渣。

蘇珊滔滔不絕地說起了她和養女們的故事。她說她經常帶孩子們去參加華人社區的各種活動,比如中國舞培訓和比賽、春節聯歡節目等,每周六陪孩子們去中文學校學習漢語也已經堅持了很多年。 「小艾精通英語和法語,中文聽力也不錯。她還會四種樂器,其中就有笛子和葫蘆絲。她一直是個優等生,我很為她驕傲。我也為自己驕傲,因為我有緣做她的媽媽。」

聊得多了,我們慢慢知道了更多蘇珊的故事。她畢業於多倫多大學,是個單身母親,收養兩個中國孩子之前,她已有三個成年的孩子,收養小艾的時候,是長女陪她去的中國。回來的飛機上,不會一句中文的母女倆,面對哭鬧的小艾一時手足無措。邊上的乘客忍不住對長女說:「你這個媽媽,快哄哄孩子呀。」長女又好氣又好笑,指著蘇珊說,「她才是媽媽。」蘇珊向我們轉述當時的場景,大笑中依然帶了幾分尷尬。

在蘇珊的班裡我進步神速,不久便通過升等考試去了更高級別的班,和蘇珊面對面交流的機會就少了,但我們還是透過短信和臉書保持著一定的聯繫。有一次她聽說我丈夫要回中國探親,便問能不能見面聊聊,於是我們便約了在Tim Hortons一起喝咖啡。

蘇珊是為了小艾而來,原來她一直有個心願,想替小艾找到她在中國的親生父母。「小艾想讓她的生父生母知道她現在過得很好,她想知道他們現在的生活怎麼樣,想知道她有沒有弟弟妹妹,我很支持她。我想,如果找到了,關心她的人就會更多,她會更幸福。」

這讓我很震驚,在我的印象裡,養父母總是不太願意讓孩子知道自己的身世,擔心孩子找到親生父母後會離自己而去。可是蘇珊完全沒有這樣的想法。她說她去過三次中國,兩次是為了收養孩子,另外一次是專門帶孩子去尋親。尋親那次去了好幾個城市,在中國待了二十多天,可是毫無線索。

蘇珊想到我們和小艾是半個同鄉,可能會有更多的資訊來源,也許可以為小艾的尋親幫點忙。她一邊說一邊從包裡往外掏東西,先掏出來的是一張全家福:蘇珊和她年邁的父母,三個成年的子女,兩個年幼的中國女兒,他們一個個笑容燦爛,滿臉幸福。下一張照片,母女合影,好像是在迪士尼樂園,兩個養女穿著漂亮的衣服裙子,天真無邪的年齡。再下一張,戴著眼鏡的小艾在長城留影,穿著喜氣洋洋的紅棉衣……,一張又一張照片,展示著小艾的快樂成長。最後,她拿出了兩份影本,全是手寫的漢字,一份是當地派出所出具的棄嬰證明,一份是當地民政部門出具的送養證明。

「我有很多收養了孩子的朋友,我們經常一起聚會,那是一個抱團取暖的大家庭。其中有一個十九歲的女孩,不久前剛找到了自己的親生父母,大家都替她高興。我想我應該繼續替小艾尋找,你們覺得呢?」看著蘇珊期盼的眼神,我們實在不忍拒絕。在找了一圈熟人都沒什麼結果後,我們決定向媒體求助。

媒體出面讓蘇珊信心大增,她高興地給我看記者發給她的新聞連結:「你看你看,小艾上報紙了。這下可好了,小艾一定有希望找到父母了。」我也替她們高興,連聲恭喜。

過了幾天蘇珊來告訴我最新消息,她興奮地說:「昨天電視台採訪我們了。小艾好高興啊,她上電視了,我也上電視了。哎呀我都沒準備,頭髮亂亂的都來不及梳,好難看啊。」我忍不住笑,她那一頭不羈的捲髮從來都是個性張揚,真不知道應該從哪裡梳起。

又過了幾天,我得知媒體已經聯繫到當地的相關部門,甚至當年撿到小艾的那個大姐都找到了,「他們歡迎我們回去尋親,我要存錢買機票了。」蘇珊一臉激動地說。

存錢需要時間,而春假已經近在眼前。蘇珊最後不知道是怎樣籌集到的錢,她迫不及待地帶著女兒出發去圓夢。

在各路媒體的幫忙下,蘇珊母女倆去拜訪了小艾當年待過的福利院,見到了照顧過小艾的兩名保育員阿姨,也受到了當地官員的熱情接待。重頭戲當然是去見當年撿到小艾的恩人,一位穿著樸素的大姐,大姐對當時的場景記憶猶新,娓娓道來,感動了在場的許多人。

大姐說她曾想過自己收養這個女孩,但是她已有一個兒子,當時的獨生子女政策不允許她再養一個,所以養了一周後,不得已還是把孩子交給了福利院。後來她去福利院探視,才知道女孩被一個老外帶到加拿大去了。她說她經常想起這個孩子,為當初沒能收養感到遺憾。聽到這裡,小艾動情地喊了一聲媽媽,和她相擁而泣……。

小艾的親生父母並沒有現身,母女倆最後無功而返。蘇珊後來不無遺憾地對我說,可能是媒體動靜太大了,小艾的親生父母擔心被人指責,不敢出現了。 她很肯定地對我說:「我的直覺告訴我,那位大姐就是小艾的家人,可能是她的親戚委託她送到福利院,為了掩人耳目才說是撿來的。」

我覺得她的想法有些一廂情願,但又不好潑冷水。她信心滿滿,接著又舉實例:「還記得那個找到父母的十九歲女孩嗎,一開始也是這樣的,對方只肯承認自己是撿到她的人,後來終於說了真話,才有了相認的結果。」

蘇珊一直都沒等來她想要的結果。有一天她又來問我,很困惑的樣子:「他們為什麼不肯認小艾呢?他們就是一家人啊,我覺得他們長得很像。小艾還跟他們家孩子建立了書信聯繫,他們很有共同話題呢。」

我們閒聊了一陣,說起我老家的飲食和風俗,她似乎又有了新的發現, 「有人說小艾的父母可能是外地人,我覺得不是。小艾一定是你們當地的孩子,她也會吃辣呢,我可從來沒教過她吃辣。」她一邊說一邊盯著我看,忽然又高興起來:「她跟你挺像的,你看這臉型、這鼻子……。」我一聽嚇一跳,不會是懷疑我遺棄了孩子吧?正待辯解,她又笑起來,「不過你是雙眼皮,她是單眼皮。」

我在腦海裡迅速過了一遍,親戚朋友中有沒有誰遺棄過孩子?沒有,真沒有。

蘇珊嘆了口氣,還是不甘心的樣子,「小艾這麼好,他們為什麼不認她呢?」我沒有答案,只能無奈地搖頭。

我後來搬了家,和蘇珊的聯繫就少了,但我依然關注著她和她的孩子們。蘇珊熱愛生活,喜歡分享,她的臉書就像日誌,幾乎天天更新。我看到她把捲髮拉直了,看上去好像更年輕了。我看到那個因尋親無果而哭泣的小艾長大了,她上了大學,她和朋友一起出遊,她組織了慈善活動,她畢業了,她去了歐洲……

我不知道蘇珊是否還在為那次的尋親結果耿耿於懷,她已經很少在臉書上提及此事,也許已經想通了吧,我祝福她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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